正章18年三月七日,燕王吴奉德被刺,大周军队得到此消息后趁机进攻,打了燕国一个措手不及,仅用半个月的时间于三月25日占领燕国都城合安。可笑吴奉德为利益所趋换了三次王后,几年前新立的王后金氏一见燕王被刺合安城破,当即卷起宫里的金银细软逃走了,后有人称在司教坊等烟花之地见过金氏,可怜从前高高在上的王后不得不卖笑为生。反而是巴特格死后,被废掉的雅哲公主一剑自刎殉了先王,展现出赫赫草原儿女的刚烈性情。而燕国彻底覆灭后流传民间的则是一位红衣歌女在燕王面前献舞趁机刺杀。然而不论是外面还是宫内舞姬,在燕王面前都是要搜身,甚至连长一些的指甲都要磨平了的,这位歌女则是近燕王身时,生生用牙齿咬断了燕王的喉咙。燕王一去,群臣震怒,当即将这位谋逆的歌女凌迟处死,尸身悬挂于都城门口暴晒。而受燕国侵略的重庆老百姓在官员有意渲染下,则将这位红衣歌女传成了天佑大周,派遣下平虏神女,在燕王身上施下天罚。新折下的桃花灼灼其华,宜室宜家,灵犀抱着儿子逗弄起娇嫩的桃花花瓣,想起那个女子妩媚的桃花眼。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她果真是万丈红尘中的一朵奇葩。这世上像她一样这也不能那也不敢的非常多,她们身上负担着庞大的责任,可是如罗红歌一般,恣意妄为,也许是她永远够不到的勇敢和洒脱。交战了近十年的燕国彻底覆灭,杨家居首功,然后就是灵犀长公主驸马武略骑尉沈靖言,再次则是守备赵北赋、温仪长公主驸马钟毓及所领宣慰司、被革了职的副将闻人傅桥等。然而里面却少算了一个人,此人只带领五百王府侍卫,隐姓埋名,却在此次攻打燕国中起了最关键的作用,至少若没有他的辅助,攻下燕国起码还要再花四五年的时间。但是在扩张了疆域的巨大喜悦下,这个人的踪迹也就没有人在意了,唯独有一点不一样的。到四月初,皇上秘密撤掉了监视清河王府的守卫,而清河王也开始正常上朝了。之前有关清河王谋反的事,所有人都很聪明地闭口不提,或者就当清河王只是出门游玩了一圈。杨家大军还远在燕国驻扎金沙江边,但是封赏犒军却是不能少的,于是皇上加封抚远大将军杨肃为兵部尚书与一等振威子爵,追封杨贺为镇武侯,其弟杨松为正五品武节将军。闻人傅桥官复原职,沈靖言则被调到江陵府为府尹,连升六级,如此隆宠,一是为了与杨家抗衡,二是表示皇上的信任,燕国刚刚打下,这时南方稳定与否关系着燕国是否会死灰复燃。同为驸马,钟毓只是加封为太师,赏黄金百两,虽不如沈靖言昭显,可是钟毓自己心里明白,月满则亏,此时皇上对他的赏赐越小,今后维持的时间越长。其他人,则是在后宫有所体现,赵贵人晋为良娣,张娘子因着父亲在宣抚司的缘故也被晋为美人。只是没过多久,另一件事完全打压下了二人在宫里的热度,那就是皇上在投降了燕王室中纳了一个庶出的宗室女吴氏入宫,册为正五品嫔,封号恪。将刚继位的燕王吴映子封为降燕侯,其兄弟皆至京城为质子。皇上的用意很明显,那就是在宫里把持着人质,同时也是一个诱饵。一是诱惑那些燕王室分支,只要顺从大周,那么其女则可为燕王室分支带来荣华富贵。二是抬高地位微贱的分支,扁下影响力大的嫡系。恪嫔入宫,对于妃嫔甚少的后宫而言无异于一滴油掉进水里,皇上连选秀的妃嫔都是低位入宫,从赵良娣起再没有高过正七品的。如今一来就是正五品还有了封号,位份高的如庄妃和董昭仪并不急于有什么表示,夏芬仪纯良,只当是新来个姐妹,其余的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凤仪宫的牡丹开得最好,这日午朝后纾润在昭阳殿陪皇后坐了会儿,一面赏花一面看灵素和成浩姐弟俩玩闹。皇后笑道:“大概是生,恪嫔言行举止一板一眼,虽然很合宫中规矩,却也刻板。连带来的侍女穿戴的也老气横秋,臣妾就叫内务府挑拣了些颜色鲜亮的料子送到她宫里去。”纾润赞了她一句周全,旁边孙福盛低声提醒道:“皇上,钟大人已经返京,正在仪元殿候着。”如此纾润也就叫移驾到仪元殿,去见他的股肱大臣。钟毓这段时候和大军东奔西跑,招抚和劝降并非只是站在庙堂上仅靠牙尖舌利就能成功的,先期的准备至关重要。比如需要深入了解敌方和己方的情况,掌握对方急需和忌惮的事物作为筹码,并且要了解敌方手下有哪些可以突破的下属,以情、理、利一点点打通甚或必要时铲除,为后面面对面的交锋提供基台。这一路下来,从赫赫、回纥到燕国,哪怕已经在府中换上朝服洗了洗风尘,脸上依然留着奔波三年的痕迹。脸颊上多出一道暗灰伤痕,不知几次招降下是怎样的凶险。听得仪元殿太监道:“皇上驾到。”他连忙俯身叩拜,“皇上万岁。”“起来。”纾润上前扶他起来,笑道:“总算回来了,杜昌宗年纪大了,邓荣外放,楼归远经历不够,有些事儿还真得你来办。”手一扬,“坐下吧,孙福盛,看茶。”钟毓谢了恩方坐下喝了半杯,才缓缓道:“蒙皇上龙威护佑,自格尔木到威楚府皆为我大周王土,只是臣刚才看皇上神色,似有为难之事,不知臣能否为皇上分忧?”原本因为被钟毓看出自己心里有事而不舒服,可转念一想,他一直随军四处走动应该更清楚那里的情况,和他说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磕了磕茶碗盖,道:“都察院昨儿个给朕上了道折子?”“都察院主管监察,属言官范畴,史大人又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可是对朝政有所不满?”钟毓微探了下上身,关切地问道。“和往常一样,把明发的几个政令给骂了一顿,可惜都察院一大帮子人,朕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忍着了。”纾润难得调侃道,过了会儿叹口气道:“再过几天就又是五月,唉,也是差不多这样时节,朕送杨家父子出的京。五年了,朕是不是该召杨肃回京了?毕竟太原郡太夫人年纪也大了。”“皇上所虑极是,但金沙江20万大军人马众多,只怕军务缠身难尽孝道。而且合安等地未全部镇平,杨大将军一走,皇上准备让何人接手呢?”纾润的眼睛蓦然犀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冒着丝丝寒光,意有所指道:“看来钟卿和史正国一样,认为20万大军绊阻了杨肃回京尽孝的脚。”钟毓连忙诚惶诚恐道:“敢问皇上,史大人有何谏言?”外头一阵风拉动树叶沙沙乱响,在仪元殿中显得空寂突兀,纾润以指关节敲着龙案,慢慢道:“史正国同朕说了《陈政事疏》。”尽管有唇亡齿寒的阴凉,可是俯身卖艺与帝王,不都是如此?更何况,即便不是史正国,他今日进宫不也是为了这事?而且世家握兵权,尤其是一家独大的世家手握重兵,不是什么好事,历朝历代都有于此相关的臣子被连累。他走到今日,有妻温仪,儿女承欢,得皇上信赖,实在不能叫一个新拔高的武将世家毁了。这确实是一种阴暗且自私的想法,不过杨肃如今功高震主,渐渐不听朝廷命令,也是事实。他平复了一下,笑道:“史大人这是把自己比作贾谊了。天下之势如肿盭,失今不治,必为痼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哦?看来钟卿也认为‘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了?”纾润似笑非笑道。钟毓点头道:“正是,不过现在并非正午,此时磨刀尚还过早,而且也不至于此。”他话题突然一换,道:“听闻吏部侍郎上个月上了道折子,请求皇上建立第七部商部,主管天下生意互贸以及大周市场流动。”“你消息倒灵通。他是看洮州、秦州、河州等地的茶马互市越做越大,还有江南那边的利润。唉,光是户部管这些实在太乱,所以才进言单劈一个商部,专管商人交易。”纾润揉了揉额角,状似头疼样,“他每回有新的进言,总是要在后面附上一大串估算推演,结果朕看的眼花缭乱啊。”“楼侍郎的数算在朝臣中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你也知道。”“哈哈,当年楼侍郎科考的试卷就是臣和苏阁老看的,他的历法、天文、数算和经史都好,文章更是文采斐然!只是,他的乐理,实在……不敢恭维。”“人无完人,钟卿不也是头疼于天象变化吗?”钟毓尴尬地干咳一声,他自少时天文就是最棘手的一门,当时其父还特地请了翰林院侍讲教他,结果科考的时候其他几项反响极佳却因天文一项没有过。最后是肃州知州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举荐他在底下先从九品县主薄做起。钟毓喝了口茶掩饰自己有些抽动的嘴角,面上仍是正经道:“皇上看好建立商部,可知南北方商人都是凭着什么行商投资的吗?”“钟卿这是要考校朕?”纾润摇摇头,但随即敲着龙案,顺着“扣扣”声,道:“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是以若水之趋下,日夜不休。利益所趋,连朝廷的律法政令都自愧不如。”“因利势导,天下百姓都能权使,其实,臣子亦是如此。”钟毓每说一句,就像罗网收紧一分,“再次就是使人劝导,然而劝导终是占了外力,只能相缓一时,常用会使人厌烦。再次就是律令下达,最次就是兵刃相见,后二者都是硬碰硬,上令朝堂动荡,下使百姓遭受池鱼之灾,给周边属国可乘之机,属下策。”“钟卿也不想重复慕容汝南之乱啊。”纾润皱紧了眉头,面色深沉。慕容汝南之乱,可以说是历史上少有的兵不血刃平镇下的反叛。那时先帝兄长汝南王仗着赫赫军功,意图谋反篡位,他最大的支持者就是自太宗时兴起的武将世家慕容氏。那时内有慕容华妃独步六宫,外有汝南王手握重兵,可以说先帝的皇位岌岌可危。于是先帝先以爵位封赏安抚汝南王与慕容一族,再使荣顺伯甄珩佯装与太后决裂投向汝南王,拿到了同党的名册,又命清河王暗布兵力随时待命,于擒拿汝南王前一夜设宴困禁汝南王妃及其女恭定宗姬。几番下来才拿下了汝南王,诛杀慕容氏全族。可是事后同样在其中立功的管氏一族假造证据诬陷甄珩,使得甄氏一族被流放至蜀中,其中也连累了洛氏和薛氏两家。全过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难以计算。而遗留下来的更大隐患,则是朝堂再无可用之兵,满朝文武闻领兵丧胆,生怕自己立了军功成为第二个慕容家族。以至于当时赫赫与大周交战时,大周吃了不少亏,最终以太平行宫议和为终止,奉上了仍是淑妃的太后亲妹甄氏三小姐嫁与摩格可汗。即便如此,几年后,纾润登基,还是将自己姐姐,太后长女胧月长公主远嫁赫赫去和亲。而那次太平行宫议和也让纾润印象深刻,当时摩格以一头人熊赠与先帝,却不料席上人熊突然发狂,撕开了牢笼袭击周围人。众人四处逃窜时,因纾润年幼,纷乱间跌倒险些被人熊所伤。一时间仪元殿气氛有些凝重,钟毓思忖半响,才谨慎开口道:“正因如此,皇上若想从轻发落,必须趁早。但是现在下旨,易使君臣生隙,只怕杨大将军会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拒绝。”“那什么时候最好?”“应等新任官员执掌了新域民政后,想来庄妃娘娘也该想念兄长幼弟……此时令平阳王和齐威男爵分化一部分军队,再杯酒释兵权,施以仁义,善待其亲眷。”纾润听着,不禁微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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