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ory after Zhen Huan
Chapter 94
二皇子成淇未成年,靖庄夫人底下孩子不少又有协理六宫重担难以照顾周全,以当初皇后淑妃之争他也未必肯寄养在皇后名下,纾润想了想,命改建前朝的燕禧殿为续墨殿,作为今后二皇子在宫中的住处。纾润放下玉管,按着自己的额角,董云如自裁以后,他就在料理着本应是皇后该做的事。太后在这次拔除董家的事上费了不少心力,如今又闭锁颐宁宫休养起来,连灵素帝姬都送回了昭阳殿,自是不好多打搅。偶尔眼前浮现那个女子绝世的姿容,他心中轻叹,或许他是老了,竟然想不起来当年云意殿上董云如生的是什么样子了。能舞善诗,心有七窍,曲曲瑶琴响,声声美人吟,昔日一场霓裳羽衣舞令他至今想起都是盛世浮华的绯红色。她的才华与心思,确是罕见的,也是他从一开始非常珍惜的,不愿辜负的。是从什么时候,她不再钟情诗词曲赋,而开始手染鲜血的呢?他有的时候也是非常固执,固执地相信爱读诗经的女子该是剔透明澈的,固执地认定做了母亲的女子该是心慈宽仁的,固执地希望明白了他的警告时她会收手,或许那样他还可以留她在宫里安度晚年。等他决定一手抹杀了这个他一手捧起来的家族和女子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快刀剜腐肉也会因面积的大小而承受得更加辛苦。折子上以朱笔圈画的人名中,有他的臣子,能让他信任到将整个国库都交与此人,有他的予以厚望的人,在殿上他曾笑道:“愿将来能在勤政殿上见到卿!”有他的枕边人,被他亲昵地称为“如儿”,欣赏她的玲珑心思。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他的江山重要!不经意地想起符端倚,他的皇后。凤仪宫依旧高华端然,偶尔有木鱼声声,和着远处通明殿亦是颂声如雷。听孙福盛报道,皇后曾跪于昭阳殿深处,说过一句,“含馨,你的大仇已报。”他唇角牵起一点嘲讽的笑意,似乎他惋惜董云如的逝去是对含馨的背叛。又或者是吧,但在他的心中没有爱谁或恨谁,只有孰轻孰重。还有最后一件事,他唤过孙福盛,魏萱蝶位份不高,惠柔帝姬便抱到昭阳殿,而后直接起驾去了那儿。中间像是被抽空了一年多的时间,百宝嵌花凤纹曲屏大气庄重,前面的卧榻上灵素半躺着正和琼闺在紫檀双陆棋盘上玩着,灵素每走一步,旁边的宋娘都会告诉琼闺一声,然后小帝姬回忆半天才会走下一步。灵素也是个好姐姐,总会安静地等着,从不出声催促。旁边搁置着“岁寒三友”蛐蛐儿罐,里头蛐蛐儿的叫声不绝于耳,大概是之前玩腻了的。而成浩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中庸》,纾润记得钟毓说过,四书快要教完了,接下来该是五经了吧,只难得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没有被姊妹玩耍的声音所打扰。一切都和皇后禁足前一模一样,只除了孩子们都长高了一点,然而这其间的岁月还不久吗?孩子们见到他连忙行礼,没有一个扑上来抱住他的,不由得让他想起从前父皇解了母后的足禁时,他和予涵兄弟俩一边一个扑进父皇怀里。孺慕之情在他这里成了规矩的礼仪,他这个父皇做得着实失败。打发了三个孩子到偏殿去吃点心,他越过屏风,只能看见从前浓密亮华的四尺长发如今染上了淡淡霜华。在头一次侍寝当晚,他才知道这个进宫有半年的女人名叫端倚。她只是沉沉地睡着,眉心轻锁,纾润将丝衾往上盖了盖,她顿时惊醒了。“醒了?”“嗯。”“要喝水?”她摇了摇头。纾润突然觉得很好笑,夫妻这么多年,好像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没有用“朕”与“臣妾”。然而即便这样罕见的宁静也被外头小舒子的来报给搅散了,“娘娘,魏芳仪将虹霓阁的两个太监并一个宫女都下令打死了。”符端倚并未看纾润,只神色淡淡道:“她自己的事,由着她去吧,横竖也是该死。另外,宫里若还有哪个奴才服侍不周,一律打发到暴室,不必回本宫了。”小舒子退下,半响,纾润才道:“皇后如今处事似是狠绝了不少。”符端倚被品红服侍着起身梳洗,没有脂粉的遮掩,脸上的暗斑与皱纹便明显了许多,而眼角也是松弛了的,如同一个疲倦了的女人想要寻找依靠。“董云如害臣妾女儿双目残废,她的人哪怕死上十个百个,臣妾犹嫌不够!”“是吗?那么澄儿呢?”纾润的目光转瞬刺出无数刀剑的锋芒,而语气也低沉似暴雨前的闷雷,一字一字宛若凌迟。符端倚一怔,浸在银盆里的手便忘了拿出来。品红手捧滚烫的毛巾,她顺手接过覆在脸上,闭上双眼,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五岁孩子,一口一口呕出来的鲜血,慢慢淹没她的脚踝。“庆福姐姐,我全都干了!”午夜梦回,她总会被这句话所惊醒,宴上十指丹蔻艳红如血,黑夜看来,似乎是再也洗不尽了。很久以前邹太医曾说过,金刚石疏水亲油,磨成粉末令人服下,则致胃溃疡,若不及时治疗最终会胃出血而亡。那一日,董云如确实想借三皇子之死嫁祸自己,而她不过令这个过程简化了,顺利到证据的第一个指向就是自己。事后也是她在三皇子刚死的时候瞒过韩素素,让内务府总管庞得用指了一个小宫女过去,50两银子给她的家人买她一条攀咬董云如的命。然而……她将毛巾撩进盆里,水花四溅,红地寿字牡丹毯上顿时阴了一片。铜镜中的自己抿起嘴唇,那样恶毒的弧度,现在看起来经也不显得多么陌生,“皇上难道就不知道吗?”“老俗话里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皇上若向臣妾质问三殿下的死因……那么敢问皇上在其中就没有种下什么因吗?又或者,早在很多年前,皇上在牺牲掉昭宁皇贵妃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准备后面弃掉更多的棋子吧。只不过,昭宁皇贵妃对皇上用情最深,三殿下是皇上的儿子罢了。说到底,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儿亡,儿不得不亡。”“于臣妾而言,看到的只有每当臣妾后退一步,他们就会紧逼上来。或许从前臣妾能退,退到只要保自己周全即可,可如今臣妾做不到。灵素、浩儿和琼闺,都是臣妾的心头肉,退哪怕半步,便是在将臣妾的孩子暴露给想害他们的人。所以,臣妾不能退,相反,还要将一切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人斩草除根!哪怕抽筋剥皮,挫骨扬灰,臣妾在所不惜!”纾润脸色有些苍白,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耳边似乎有个女声回响,冷冽清疏若秋后傲菊,“若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必定杀她一千遍一万遍,叫她永世不能超生!”心里始终是明白的,不仅仅因为董云如,他们俩是共犯!一个皇帝,一个皇后还有一个宠冠六宫的淑妃,一起将一个五岁的孩子生生扼杀!为了嫁祸皇后,为了将计就计,为了引燃导火索。而其中,或许连母后也是知情的呵。他的拳头几次握紧,又放开,看着符端倚梳头,如瀑长发中缕缕霜色昭显着年华无情,19年来不过弹指一瞬。不知道是哪里松开一块,忽然不想像从前那样追究了,他放过了恪妃,亦放过了魏芳仪,为何单单和符端倚,他总是在斤斤计较?“琼闺那孩子现在还没有名字吧。”他突然问道。帝姬通常是先有的封号,再有闺名。除却是特别受宠的,比如先帝的胧月长公主是方出生就有的小字绾绾,和睦长公主是满月才有的小字珍缡。其余的皆是到了岁数才陆陆续续起的,如先帝长女淑和长公主小字云霏,甚或长久无人关注生母或被废或早殇的很有可能临下嫁才匆匆取个名儿以登入玉牒。如今纾润共有六女,长女庆福帝姬名训成,次女灵素帝姬名心素,三女顺和帝姬名清婉,四女惠柔帝姬名娴芸,五女静修帝姬名滢孝,皆是取的吉祥美好的字眼凑在一起。何况魏芳仪与靖庄夫人读书不算多,惠柔帝姬与静修帝姬的闺名大抵是请教的太后。念及琼闺的眼睛,喉头一酸,再也说不出半句,只道“皇上做主便是。”“那么……便是不疑吧。”身后的帝王一字一字道。她回头,看着他刚毅笔挺的五官中凝重的情意,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奢侈的温润与缱绻,似乎是26年的帝王岁月里从心尖尖上挤出来的感情,“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不疑。”然而一年的时光连同那许许多多的伤害、含馨的亡故与夏盈盈母子的殒灭、甚至于董云如的下场,她冷笑一声,男人的话,尤其是皇帝的话,“臣妾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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