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ory after Zhen Huan
Chapter 54
“潇儿,把耳环还给娘。”明檀耐着性子道。小人儿看了她一眼继续玩着耳环上的小珍珠,琥珀色的眼睛显出好奇的样子。明檀和予涵都是乌黑的眼睛,呃……明檀的微微犯了点灰蓝,却不知为何潇儿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好像陈年的葡萄美酒一般好看。明檀拽了拽,发现根本拿不下来,又怕伤了潇儿小而软的手不敢真的使力气。小芬见状拿了潇儿平时最喜欢的花布老虎在他跟前晃悠,他看了眼又别过头继续玩着耳环。明檀气鼓鼓地瞪着潇儿,潇儿也不甘示弱张着一双葡萄一样圆圆的眼睛看着明檀,突然咧嘴咯咯一笑,她莫名地软下了心。“算了,换一副吧。”明檀气馁道。小芬为难地看了眼明檀的梳妆匣,拨弄了几对,道:“可是姑娘,只有这对才是素银的。”明檀的耳朵对其它耳钩都过敏,一过敏就红肿难当,又痒又疼。也不知予涵怎么知道的,所以让人打了对儿素银的,发现只有这种质地的她的耳朵才能接受。明檀看了眼门外,咬咬牙道:“挑副小的将就下吧,再折腾下去就要误了时辰了。”自从那日在紫奥城里出了意外,任何来自宫里的懿旨王府都给截住了。但是旁的可以不管,如果是予涵的生母,颐宁宫的太后呢?太后请她进宫来说说话,而且还要带上潇儿,这让明檀有些担忧。她有时也想,当日发生的事,太后扮演了个怎样的角色。就当事的情况,除掉自己自然是上上之选,百利无害,一了百了,皇上不能动手,会不会是太后指使的呢?她在清灵居长大,信的是种了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自己做下的事,千错万错,她认了,绝不会去怪别人,只是心里觉得很痛苦而已。当一个人去坚持什么,去执着于什么,而周围一切都在反对,反对得天经地义时,那种感觉真的非常绝望。“姑娘安好,太后娘娘特意叫奴才在这儿等姑娘,请随奴才来。”这个人她认识,正是太后身边的首领太监允公公,在宫里地位与孙福盛相等。不想太后竟然派他来接应,大概也是怕再出意外了吧。颐宁宫依旧花木扶疏,虽过了晌午,可依然热气蒸腾,荷花池上氤氲袅袅,恍恍惚惚地好似蒙上一层轻纱。如金的阳光透过六合同春的格花长窗,滤过素净的描金扇合欢软烟罗打在光洁的地面上,绘出朦胧不清的淡淡水墨花草。殿中焚着静心用的檀香,婷婷似舞动的罗袖,挥散不去。精雕细琢的大块冰在青瓷花缸中慢慢融化,原该是仙鹤独立青松孤展的样子,渐渐化成模糊一片。重重拢纱珠帘后,太后一身石青松花弹墨薄绸长袍,梳着平滑的扁髻别一对碧玉簪,虽只是非常简单的衣饰,然而她多年的威严却能让周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她虽常年不在京城,可有关于太后的事也知晓一二。传闻中将太后描绘得倾国倾城,以废妃之身风光回宫,令六宫粉黛无颜色。传闻中太后也是雷厉风行的人,她执掌朝政,扶植皇上,言辞犀利使野心勃勃的摩格可汗汗颜,气势惊人让三朝老臣无言以对。面对这个传奇一般的大周最尊贵的女人,明檀只觉得每离她近一步,身上的温度就低一分。几步之外太后正靠在七宝琉璃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旁边侍立的槿汐嬷嬷的眼神扫过来,明檀连忙跪了下去,“罪女周明檀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吉祥。”殿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轻微的更漏单调的声响,仿佛砸在明檀心里,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太后没有开口,明檀也不敢说什么,垂着眼眸看怀里的潇儿。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四处乱瞟,红嫩的小嘴吧唧了几下。一道含着千钧压力的目光剑芒一般不带任何缓冲地生生刮了过来,明檀一瞬间感到根本透不过起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姿态愈发恭敬。“起来吧。”太后神色略有松弛,转动着手腕上的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和颜悦色道。身上的压力忽然消失了,明檀如逢大赦,这才敢起身。后背一凉,才发现竟是出了一身的虚汗,小衣贴在背上凉腻腻的不舒服。太后凝视了明檀怀里的孩子良久,柔声道:“这就是潇儿?槿汐,抱上来让哀家瞧瞧。”明檀心中一乱,冷汗再次涔涔而下,潇儿的名字是予涵和她私下里取的,不说宗谱玉牒上没有记载,连王府里略低一些的奴仆都不晓得。而太后的语气平常随意,似乎只是大家族里老太太新抱了孙子一般。她下意识地抱紧潇儿,手微微颤抖了起来,槿汐仿若未觉,只是含着和蔼地笑,“姑娘先放左手,奴婢才能抱得稳。”她怔怔地松了手,臂弯一空,连着心都像被撤掉了一块儿。眼看着槿汐嬷嬷将潇儿小心翼翼地抱至太后面前,然后太后再将潇儿抱了起来,姿势温柔娴熟。潇儿也不怕生,笑得眼睛弯弯像一对小月牙。看到孩子琥珀色的眼睛,太后有片刻的失神,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呢喃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明檀眼花了,她她似乎看到太后眼里不全是看自己时的天威难测,隐隐藏着几分缠绵眷恋。槿汐嬷嬷亦是一怔,原本是要给太后添茶,手上一颤险险将小巧的壶嘴对歪了,旋即笑道:“模样清和,和他的祖父十分地像呢。”太后这才回过神,爱怜地摸了摸潇儿白嫩的小脸,很快笑道:“是啊,这双眼睛确实生得好,和他一模一样。”她顿了顿,方道:“去拿哀家的那个玉佩。”玉面莹润如水,细腻光滑,正是百里挑一的羊脂玉上上品。洁白无瑕的玉佩上雕琢成合欢花纹,团团锦簇,如羽如雾,仿佛风一吹便会柔柔拂动一般。潇儿张嘴呀呀笑着,要去抓,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太后也不嫌脏,一直笑着,脸上泛着如皎皎月光般通畅的光辉,带着看透人世的通达。槿汐嬷嬷脸上如同绽放的千瓣菊,笑吟吟道:“姑娘快谢恩吧。宫里的手艺也都是瞧惯了的,唯独这块玉佩太后格外喜欢,收藏至今没个十三四年,也得有个八九年了。”明檀忙正儿八经地谢了恩,太后才慢慢道:“哪有你说的那样重?不过是给哀家的孙子讨个年年如意,岁岁合欢罢了。”说罢,神色依然带着丝丝缕缕的怅惘和哀凉,和着窗外温润的水汽,弥漫了整个颐宁宫。玉簪上如凝雪绽放,近乎半透明的片片海棠瓣映出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物是人非,终究有一19年了。”“太后”槿汐嬷嬷低声唤了一声,一面将茶盏递到太后手中。太后轻轻抿了口,看潇儿神色有些困倦了,小嘴一张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扭头到处找自己的娘亲。于是太后只是温和地拍了拍襁褓,对明檀道:“把他抱下去吧。”槿汐嬷嬷这才上前把潇儿抱还给明檀。再一次感到熟悉的奶香味和不轻的分量,明檀无论方才有多无助,顿时心头就平静了下来,低头“哦哦”地哄慰着潇儿。太后笑着道:“生了孩子后要晓得保养身子,槿汐,同小厨房说一声,煲了十全乌鸡汤来。哄睡了潇儿,就在哀家这儿吃点东西再回去吧,也不算空手而归。”所谓十全,便是当归、熟地、党参、白芍、白术、茯苓、黄芪、川芎、甘草、枸杞十样药,与整只乌鸡一一拾掇了。乌鸡需沸水迅速氽烫而过,加上去核红枣和蜜制肉桂,以猛火煮开再用文火煲上近一个时辰。是宫中女子产后常用的补汤,有益气补血,调理经脉之效。明檀又起来谢了恩,这才随太后身边的一个叫雀儿的小宫女走到后殿。“郎从那门前过——哟,姐在那家中坐——哟。泡碗香茶思伢子喂呀——给——郎——喝哟。姐在那屋里问——哟,你泡茶是给哪——个哟,我慌里慌张子打破了碗呀,烫——到——脚哟。”原该是嘹亮的山歌,此时被她低声细气极力唱得千回百转。自从乾元27年五月十七日,她的腿就再也没有好过,冬日下雪疼、阴雨天疼、站久了疼、多走几步疼。那样的疼,看不见血,诊不出病,只是她自己晓得,每当右足的膝盖疼得撕心裂肺时,她眼前便是那年鲜红的曼珠沙华自他的嘴角浸透自己的抹胸,染红了自己的锁骨。他低迷地说过,“我心中,妳永是我唯一的妻子……”,永远地烙在她下半生的灵魂中,在漫长的岁月里狠狠灼烧她的心肺百骸。屏退颐宁宫所有人,只余那个孩子,最肖玄清的孩子。时光荏苒,25岁的俊朗男子站在她面前,几乎就是清,在这个宁静的午后回来了。她拼命忍住心头的酸热,心中再如何疼,终究她有什么事忍不得的呢?一如寻常,含着慈蔼的笑,仿佛从前那样和缓道:“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最近在做些什么?”予涵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意,“母后不是应该知道吗?”甄嬛的双眸精光炯炯直视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手指在茶几上一遍一遍地摹画着,平心静气道:“母后知道什么是一回事,你要做什么是另一回事。从来你是母后最为疼爱的孩子,只是如今你把母后对你地疼爱当做了什么?周予涵,你到底想要什么!”予涵无所畏惧直视甄嬛的眼睛,冷静又带着点疯狂道:“儿子只要阿檀能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叛贼逆子也好,忠臣贤王也罢,若是为了阿檀,儿子不介意拿天下来搏一把。”甄嬛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凝神看着他,痛急攻心,心头更是逼出一层宛若锐利寒剑一般的怒意,“好……好好好!”她气息不稳,胸口不断起伏仿佛汹涌海潮一般,厉声喝道:“真是母后的好儿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甄嬛拼却一生的维护,竟然教出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皇帝待你亲厚,对你寄以重托,期以厚望,让你位极人臣,荣尊亲王,可是你却谋逆抗旨,结党营私是你为臣不忠!顶撞母后,辜负先帝谆谆教导,万般期许,置江山社稷,天下万民于不顾是你为子不孝!三万将士忠心耿耿,追随于你无非是为了能精忠报国,而你却把他们领上歧途,意使生灵涂炭,血染京城,是你为将不仁!戕害手足,乱伦背德,让自己身败名裂,令中弘王女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是你身为皇族宗室之不义!”甄嬛目光如电,盛怒之下生出一国之母雷霆万钧的压迫,耳上的祖母绿翡翠环颤颤的无可名状地来回摆动。却哪想予涵不怒反笑,眼中一片通红,几欲沁出鲜血来,突然狠狠大笑道:“母后说我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那么六王叔周玄清是什么!”此话如同当头棒喝,甄嬛身子一震,万万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予涵会提到玄清,面色陡变,双唇颤抖道:“你……你说什么?”“清凉寺,清河王府,未央宫偏殿,灵犀和雪魄不曾撞见这等污秽之事,母后以为儿子也是一无所知吗!”予涵隐忍在心头多年的恨意瞬间爆发了出来,失去理性地逼问着自己的母亲,口气是前所未有的森冷犀利,“母后!您看着儿子!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孩子!”甄嬛脸色灰白,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呆着,曾经清明如水地目光腐蚀了的空洞。那年玄凌驾崩,她在前面忙得身心俱疲,几个孩子尽托付给了保姆宫女。傍晚回到柔仪殿,又要指挥宫人将一些东西搬到颐宁宫。其实没什么好带过去的,柔仪殿的一切她皆无留恋,心随人亡,只是和当年离宫一般要把长相思带走。她记得长相思是放在偏殿,昏暗的宫室在她有些模糊的眼中显得只有明暗两色,指尖拨弄了下琴弦,发出暗哑而悠远如流水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爱的,恨的,全部远离了她。于是只剩下无尽的长相思,摧人心肝,徒留两行清泪。厚厚一迭家书,整整两年,贯穿春夏秋冬,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留给自己的墨迹。淑妃安。她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摸索着案台寻求他的亲笔,但在黑暗中只有一手的冰凉和尘埃。她要槿汐秘密着人寻找,找了三四年,无果,只能放弃。万万不曾想到,竟是予涵……“难怪母后要我住在镂月开云馆,难怪母后要我多向他学,也难怪母后会择四弟而弃儿子!哈……哈哈哈……”予涵手握着紫檀木螭首椅扶,突然狂笑起来,心中却是止不住地疼。多么肮脏的身世,人人皆道他是先帝最器重出身最正统的龙子凤孙,但谁晓得他竟是母后同自己的小叔子私通生下来的孽种!他看着自己的姊妹们,她们从来不晓得这个这个不堪的里子,心中几次翻起不知所措的恨,如鸩酒一般心脏漫延到喉头。他却不曾说出去,哪怕同胞如灵犀,哪怕疼爱如雪魄,他不想看到她们天真纯粹的笑靥被真相划破。他那个时候并不明白,这是遗传自他亲生父亲的那片善良,宁肯自己被真相噬咬得几乎要发疯,也要维持在姊妹母亲和四弟面前的温润平和,只是因为不想打破眼前所有人所安身的所谓“幸福”。随着岁数渐大,这样的伪装快成了自己的本能,于是在所有人眼中清河王是怎样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怎样的贤德清贵,令人望之生敬。偶尔他也会听到推崇自己的文臣武将说,他具备人主之才,又有最高贵的血统,只可惜,怎么皇太后偏偏选了昭惠太后的儿子?那时他心底泛起凉如蛇信的笑,如果他们晓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先帝所出呢?他的生父是应该被称作六王叔的男人,是母后所嫁的人的亲弟弟!那个时候,他遇见了明檀。那个女孩儿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他的人生。她是予涵的族妹,他们拥有着相似的血统,相同的姓氏。在熏人欲醉的秋夜,她悄悄地松动了自己心口的一角,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有一种错,明明知道,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犯下了。就像是明檀曾讲过的一个西希拜罗故事。占卜师告诉国王,他的儿子会弑父娶母。国王很害怕,于是把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丢弃在荒原,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儿子被一个牧民捡到,并且抚养成人。后来儿子带着人四处征服土地,终于打到了他父亲的国度。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他像对待所有战败国的国王那样,杀了自己的父亲,并且因为王后,也就是她的母亲的美貌而强娶了她。“虽然国王想尽一切方法去避免这个预言,但是他的所谓在冥冥中促成了这个命运,在西希拜罗,我们管它叫做宿命论。”明檀当时笑道。如果这就是宿命,那么予涵相信,这辈子,让前半生沉溺在恨意与肮脏中,后半生与明檀一同坠入地狱,就是他的命。所以,他们的爱与相守,在诞生的一刻起,就是扭曲的禁果。予涵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带着玉石俱焚地决绝,道:“事到如今,我爱您是我母亲,也恨您与六王叔生下了我。背负了25年的孽,我不在乎要再背下一生一世,但只一点,我只要阿檀在我身边!”说罢起身便走,只留下神情惨淡的甄嬛,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看着金灿灿的阳光在儿子身上镀上一层光,那潇洒的步态和挺直的腰背,一声“清”脱口而出,也只是让他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外间守着的槿汐看着那个酷似清河六王的男子不回头地越走越远,想说什么也不过是动了动嘴唇,声音尽数卡在喉咙间嗬嗬地出不来。外面余晖一点点消失殆尽,在富丽堂皇的颐宁宫投下一层阴翳,如此寂寥无声,连原本插在鎏金珐琅细口花瓶中妍丽动人的四季海棠都压抑得叫人无法呼吸。腕子上戴了25年的珊瑚手钏突然断了线,颗颗殷红似血的滚圆珠子骨碌碌地散落一地,铮泠有声。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传来“啪嗒”的折子落地的声音,甄嬛唇角泛起了苦涩的笑意,缓缓起身走了过去。明檀蜷缩在屏风边,像一只受了极大的创伤却无法舔舐伤口的小兽,地上散落几个明黄的折子,上面鲜红的朱批以及口诛笔伐的弹劾清河王予涵的进言。乱臣贼子,不忠不义,结党营私,扰乱朝纲,条条大罪以无比清晰的姿态毫不留情地直刺明檀的眼睛。她将那些折子一一收叠起来,只是茫然地看着甄嬛,只能无力地喊了声“太后”便再无声息。“这个孩子为了你,便是逆天之举也做得出来。”甄嬛微微一笑,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眼角细碎的周围伴随着风霜的痕迹,似久经磨砺的龙泉宝剑。“涵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明檀徒劳地辩解着。甄嬛沉重地叹了口气,捡起滚到屏风边地珊瑚珠子,看了良久,“哀家也希望他不会。”她望着明檀,笑得慈眉善目,“小厨房的乌鸡汤快好了,喝过了,就回去吧。”明檀的心跟针剜刀割似的,浑身的血液都被冷却,连心脏都恨不能停止了跳动,手足的冰凉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被这寒骨的冷意彻底冻死。感觉时光像是凝固了一般,她只是痴愣地问那潇儿呢?“这是哀家唯一的亲孙儿,由哀家抚育至三岁,他也会是清河王一脉唯一的世子。”甄嬛克制住了她全部的感情,目光平静道。明檀咬着自己的嘴唇,咬了又咬,她觉得自己脸上木木的,没有任何知觉。死命地压抑自己不要哭,不要叫,更不要喘息发狂歇斯底里。可是,这就是最后一次看到潇儿了吗?亲娘和孩子的分割就是这么容易?一句话,一句回去就能生生分离她和潇儿,就能分离他们一家子。她根本喘不过气,若这是一场梦该多好,一场噩梦,她想她应该跑回清河王府的。跑回去然后蒙上被子囫囵地睡上一觉,等予涵抱着自己柔和问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头疼欲裂!耳朵里嗡嗡一片,她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想,去刻骨狠心地想,最终嘶哑着嗓音道:“罪女有两个请求。”“你说。”甄嬛的声音听不出有任何起伏,她自己也是过来人,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的心早在无数次刀光剑影,凌迟活刮中千疮百孔再无柔软。明檀眼中泪水积蓄地越来越多,依然勉强自己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了凄惨的意味,“罪女身边有两个丫鬟,深黛和小芬。深黛稳重忠实,罪女希望今后能让她继续服侍潇儿。”甄嬛点了点头,“这个哀家答应你。”“第二,罪女知道甄家乃太后娘家,甄家大少爷与小芬两情相悦,可惜身份有云泥之别。罪女与小芬情同姐妹,自出生起21年患难与共,愿与她结为义姊妹,列入中弘王一脉嫁与甄家大少爷为妻。”她敛衽跪下,磕了个头道:“求太后成全。”甄嬛沉吟许久,久到明檀的膝盖都开始发麻,才缓缓道:“哀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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