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ory after Zhen Huan
Chapter 52
十月末出了一件惊动京城老百姓的事,御史史正国弹劾昭信校尉常思义拥兵作乱,私自扣押军饷,纵容手下士兵欺压百姓。校尉是个正六品的武官官阶,且这事出在京城,按理来讲是要先由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审议再做定夺,可是这回却是审都不审,都指挥使曾勤直接带着京城三千禁卫军到京郊捉拿常思义丢进大牢。更令人惊讶的是早朝时有人上奏这事,皇上只是将折子留中不发,其实自开国以来对于拥兵作乱者要么是留下要么是死罪,可是这样只是扔在牢狱中等着的还真是没有见过。然后另一件则是关于今年科考,时隔半年礼部郎中戴歙上书说此次科考有漏题嫌疑,并且上面指名道姓地点了几个已经安排好职位的官员。于是皇上立马责成礼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去彻查此事,并同时将当时出题的人礼部员外郎高平、文华殿大学士闻人瑞和太子太傅杜昌宗召来对质。彻查审讯的结果出来后,与出题人丝毫关系都没有,七个已经上任半年了的官员其中有四个招了,称收买贿赂了考官提前知晓考题,当即流放到雁鸣关发配从军,连着供出的考官也被贬为庶民,永不录用。而本来此事到此为止应该与高平没有任何关系了,皇上仍是以亵职之罪将高平降了两级到太仆寺少卿去了,这太仆寺只是管理马匹的地儿,想来高平被降到这个位子上是再难翻身了。清河王府里属凌波台最为惬意,临水背风,清净轩朗。自古以来女子伤春,男子悲秋,此时看到满池残红败绿,疏落凉风,以清河王予涵往日的雅兴,当在此摆上小案欣赏秋景,兴起时一曲清笛抒发胸臆。那是从前闲云野鹤,洒脱自在的清河王,而如今插手朝政,开始攫取权势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另一个自己在慢慢苏醒。那是对于权力更始极为敏感的自己,在芬芳糜烂中窒息着,同时蓄满力量如同窥视猎物的豹子,随时跃起扑杀,带着快意和杀气。很奇怪,他不曾想过要坐上那个位子,从来没有想过。哪怕在有时去清凉寺祭奠那个人时住进清河王府时听到那样的传闻时,都不曾这么想过,但是在布局谋划时,却油然生出一种归属感一种熟稔感。或许这就是遗传自母后的谋略,和生于皇宫属于皇族男子的野心。是以重新将自己定位在朝堂上,在交织着权力、欲望、杀戮、阴谋与背叛的京城里争斗时,他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这样游刃有余。刑部尚书邓荣看着那皇族贵公子站在水榭旁,修长的手握玉笛轻轻敲击着台面,衣带在风中飘扬有着散淡超然的气质。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谁能想到这样的男子居然会有反心呢?底下坐了有一会儿的李佑犁终于开口道:“王爷,依属下来看,皇上此行是针对于王爷您的。科举舞弊,怎么这么巧就全是和王爷有关系的人被查出来了?而且,常校尉那事儿就更离谱了。拥兵作乱这样的罪名根本就是莫须有的,大理寺连个真凭实据都拿不出来就直接收监,摆明了是要削王爷的兵权。”予涵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邓荣,本王请你来可不是让你坐这儿吹风的。”“皇上并不想和王爷撕破脸,只是要借这两件事警告王爷。这两月朝廷里有人向皇上上书王爷有不稳迹象,对于皇上而言,置之不理怕养虎为患,而下旨严肃彻查又怕把王爷逼上绝路,彻底坏了君臣兄弟之情。是以常校尉虽然被收监但是没有定罪,而那些与王爷交好的官员也不曾有性命之忧。”邓荣冷静分析道。警告?呵,他还想着要自己去屈服吗?可惜,自徽光殿与他与母后决裂以后,他就没有想过要再回头。这么想着,予涵唇角泛起了一缕讥讽的笑意,“若是本王不打算收手,接下来就该是从朝堂上寻个为皇上所信任且和宗室关系紧密的人来清河王府,名为安抚实来游说吧。让本王想想,晋王兄善于建筑水利、诗词曲艺,灵机应变和辩驳纵横上稍欠火候,而且他为人优柔寡断并不合适。九王叔人远在回纥,岐山王叔沉溺声色犬马,太子太傅倒是教导过皇上和本王,可是他并非宗亲,有些话无法挑明。看来只有母后了,呵,不知道哪天母后会召本王进宫伴驾?”邓荣想了一下,抱拳道:“王爷,常校尉被收监,而与王爷亲近的几名官员都被贬为庶民,属下以为王爷当立即回到朝上亲自掌握官员动向。”他抚挲着光滑的玉笛,凝望如洗碧空的浮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沉吟一会儿,看向李佑犁,“知道这次为什么高平会被降职吗?”李佑犁有些不明所以,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脖子。予涵笑了一笑,那双眼睛微微眯了下,“本王不稳,自然会有人在密折里弹劾本王,而齐郡王兄也不会例外。所以一箭双雕,索性连齐郡王兄也在这里面。不过正好,本王也想要和王兄叙叙兄弟情谊。”“但王爷现在和齐郡王交好,会不会叫人起疑?而且,先帝在时,主张立齐郡王的也不少。”李佑犁担心道。“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目标一致,谁都可以结为盟约。”听闻予涵的话,邓荣脸色一沉,原本觉得不妥,但想到这是早晚要发生的事儿,宽慰之余索性放开了讲道:“自古致危之道有三,功高震主、臣贵主轻、权过造比。王爷有平叛征服燕国之功,且乃太后亲子,具之有二,必须早作打算。”“废、杀、禅,自古以来无非此三条。”他轻描淡写道,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压力。神色冷然好似山顶上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凛然不可侵犯,“邓荣,你说的太多了。身为刑部尚书,这不是你该有的想法。”邓荣闻言恭顺道:“属下失言。只是王爷可有别的打算?”“当年常思义、韩盛都是与本王出生入死的弟兄,韩盛战死,本王只能尽可能地对他的家人补偿。而逝者已逝,活着的本王不能坐视不理,邓荣,你晓得该如何去做。”凌波台下波縠荡漾,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温润而冰冷,背后一片茵茵绿意,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源于秋时本身的枯黄。而透过丛丛枝叶,抱月轩里是那个值得他去争夺一生的女子,所以哪怕是逆天的行为,他也甘之如饴。邓荣应了,只是低声道:“王爷要救常校尉,当真只是为了患难之情?”常思义虽只是个六品校尉,但是却驻扎在京郊,带领三万军马。若是能为予涵所用,那么在兵力上就能和皇宫御林军一较高下,而且他也是要借这个机会让常思义彻底倒向自己。晚上总是要陪着明檀的,月份渐大,她的腰腿很容易会感到酸,而且晚上有时也开始睡不着觉。甚至有时晚上睡着了,予涵会摸到她眼角一片晶莹的湿润,即便在梦中也是那样的压抑,他索性就抱着她睡。虽然明檀每天吃的不少,可是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人却往衣不胜体的方向发展。有时抚过明檀纤细的锁骨,心里会不由得心疼起来,好像被拨动起来地琴弦,颤颤地替她难受。她正站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眼角流露出温柔惹人怜爱的神韵,淡化了挺秀剑眉造成的英气。头发只是松松地绾了起来,什么花样都没有,但是如同晕染出来的水墨画,散发着一种母性的恬淡。她正凝神蘸了墨,在玉版白宣纸上书写什么,因为隆起的肚子,不得不撑着桌子的一角。“堂上瑟琴看并蒂,天边鸿雁听和鸣。”她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拿起来吹了吹,看见予涵进来笑道,“过来看看,写的怎么样?”他看了看,笃定地笑道:“这不是你自己写的。”“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写的?就不兴我也有咏絮之才?”她斜嗔了予涵一眼,眉眼间是极为自然地灵动,流转出潋滟的光彩。然而终究是在予涵的凝视下败下阵来,把纸往桌上一放,“好啦,这确实不是我写的,原本是我父王写给母亲的,今儿个我看落英园的枫叶丹桂正好看,就心血来潮拿来练练。”他笑着揽住明檀的肩,握住她的右手,“何必用你父王的,我们自己写自己的不更好?”说罢,执着她的手一字一字地认真写道,“同心结染红叶色,并蒂莲凝金桂花。”同心结……并蒂莲……都是那样好的事物,有着花好月圆的欢喜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如果真的能携手走过这漫长的人生,不离不弃,只拥有彼此,也是极好的。明檀歪着脑袋喃喃念着,最后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是连着眼角都洋溢着欢快,只是褪尽了少女时的飞扬跳脱,添上了母亲的柔婉和宁静,“涵,一年有四季,一起走过不如留点印痕好吗?我们一起走过去的印痕,你说怎样?”外面像是在落着秋雨,窸窸窣窣地打在残存的枝叶上,如同轻吟低唱,青翠欲滴。秀发流淌在他的臂间,好似乌亮的溪流,潺潺动人。抱月轩那样的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衣料微不可闻的摩挲,琴瑟在御,岁月静好,似乎就是这样。漫漫人生中能有人陪着自己看春夏秋冬缓缓流逝,只是十指相扣坐听花开的声音,在葡萄架下一起分辨牛郎织女星,秋叶满地在一片火红中携手走着,大雪纷飞里红泥小火炉回忆起少年时的轻狂。欢喜时笑得流出眼泪,悲伤时总有人在身旁转开话题,有着共同的故事,有着交集的道路,这就是两个人的永远。不去想外面的天翻地覆,即便有着三生劫难,能够遇见予涵,就是上天赋予她最好的礼物。“好,都依你。”他宠溺地抱着明檀,命运多舛,恐结他生里,即便回首从前那样的不堪,或者今后要面对的,至少有明檀。“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蒂梅。”冬日清凉寺有绿梅映雪绽放,如坠翡翠挂珠玉一般点点盛开,透过花瓣的阳光都带上了深沉湖水的碧色。白日走过半入云间的缥缈峰,在清凉寺借宿一晚,推开木窗,见到如斯美景,不由赞叹。那个时候已经能感到孩子的动静儿了,偶尔夜深人静也不老实,予涵陪着她看那一树傲然绿梅,信手写下这对。“借得梅花三分意,嫁给春色一缕情。”正是春姿潇洒,万物萌动,温老先生说再过半个月就该生了。他们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满怀期待地等着。落英园有早开的迎春,生机盎然,迎接灿烂的春光。明檀想着,春天生下的孩子定是健康活泼,带着这个季节的旺盛的生命力。一起写过的东西,都或多或少地刻在砚台、写在画作、填在对联上。冬去春来,不论外面是怎样的世界,清河王府里总是只有他们倆,在王府里,只是那么安静和祥和。直到那天宫里来了懿旨,宣中弘王女周明檀进宫,却没有说是谁宣她。予涵不在,然而宫里头的懿旨是不能违背的,她想了想,边略作梳洗上妆,只携小芬深黛进宫。宫里依旧繁华庄严,十步一楼,五步一阁,凤殿龙宫,朱墙金瓦,在耀眼的阳光下浮动着辉煌的光华,只一眼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再一次踏进这个巍峨皇宫,她潜意识里有想逃避的冲动,好在有小芬扶着,才僵硬地一步步走进去。因为是戴罪之身,所以步辇宫轿已是没了资格的。犹记得刚救下灵犀长公主的时候,她正炙手可热,意气风发,那个时候虽然告诉自己要谨守宫中规矩,可是脑子里满天满地的是如何逍遥一生。所谓人生喜悲难预料,那个时候的她如何能想到如今的处境?所谓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而前途未卜,看着长长的殷红宫墙,她觉得根本望不到头。时隔半年,真没想到会在宫里见到雪魄。她穿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腰里缀着五彩丝吊明珠宫绦,凤头踏云高底履彻底退去了她少女的稚气。比起明檀的惊讶,雪魄显得沉稳淡漠了许多,她走下了宫辇,有些疏落地笑道:“本来是给母后请安的,不想还能见到你。”眼睛却看向明檀高高隆起的肚子,神色复杂。明檀低头也是一笑,耳上一对鎏金点翠花蓝耳坠来回晃了晃,有些不适应地摩擦地发疼,“是啊,好久没见到你了。”空气中隔着尴尬的安静,原先那样好的姐妹,如今也变得无话可说。想来不仅是时光无情,人的一路本就是割舍的奔跑,每选择一条路就势必得放弃原先的风景。“原想和你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结果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缠绵的春光打在雪魄娇丽的面容上,累累串串的金凤攒珠步摇折射出零落的光点,而那笑容带着丝丝无奈和倦意,“你这是要去哪儿?”明檀想了下,领路的小太监确实没有告诉她这是要去哪儿,只得摇了下头。雪魄脸上泛着狐疑,转动着红翡多宝戒指,严丝合缝地扣在她纤长的手指上,道:“反正我也不急着出宫,和你随便走走就当散心好了。”看了眼小芬,淡淡道:“小芬看着也沉静了不少。”甄家是她的母家,甄致礼和小芬的事或多或少地知道不少,明檀低垂了眉眼,养胎的日子,偶尔也听深黛和絮怜说甄大少爷来找过小芬几次,小芬都不肯见他。原本甄家就不肯接受小芬,如今更因自己和予涵的缘故,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这段日子事不少,也让小芬累着了。”她将鬓角一缕头发押回了耳后,从容道。一路上只是默不作声地走着,长长的罗纱苏绣裙摆拂过地面有着无言的簌簌声,如同流云般逶迤身后。凡是宫中的女子都穿得如此累赘,明檀这样想着,大概是因为这样能多拖一些时间,不至于让这一天太过漫长。“快要生了吧。”雪魄漫不经心地问道,语气飘渺好似山间徐徐吹来的风。“嗯,温老先生说八成是个男孩儿。”她满足地抿着嘴角。一路寂静无声,偶尔有宫人顺着墙沿路过,见到长公主无不请安让道。想来傍着大树好乘凉,她也一并受了,十足的狐假虎威。后面的小太监也是识趣的,和小芬深黛一并在后面不远不近地隔了段距离。雪魄妙目微转,看四下清净,才轻快笑了笑,仿佛仍是芳菲殿那个风雅俏丽的帝姬,“真不知道你生了后,孩子是该叫我姑姑还是姨娘。”明檀刚想说什么,然而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向左边歪了过去。身形笨重根本来不及反应,雪魄虽然赶忙扯住她的袖口,却只听“嘶啦”一声,硬生生地扯下了半边袖幅。明檀只能靠胳臂肘缓冲了跌倒时的力道,只是那么一戳整条臂膀就失去了知觉,饶是如此肚子的侧面还是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冷汗一下子就涔透了身上的罗衫绫带,腰肢疼不可当,连腿都是酸软得使不上力,而小腹下坠的感觉更是让她心慌意乱。小芬在她身子不稳的时候就连忙冲了上来,半扶起她,颤抖着叫人。明檀哆嗦着握着小芬的手,残留的余光能瞥见平坦的青石道路上有一块砖石凹了下去半截,而方才的记忆里它明明是和其它石砖一样平坦。虽然疼得上下牙齿都将嘴唇要出了血,还是能听到雪魄强作镇静地要深黛去请太医,腿间温热的感觉越发明显,那种感觉就好像生命在慢慢流失,让她心惊胆战。嘴里咸腥一片,隐隐发苦,她下意识地攒着身子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然而神智都不大清醒的时候,似乎连动根手指都困难。泪水盈眶,第一次感到这般绝望,近乎死亡的窒息。再次清醒的时候,人都有些恍惚,只是一阵如同铁环钳住骨骼的剧痛让她无比清醒,孩子!她咬牙坚持着不肯再次晕厥过去,眼前有着不真实的白色,如雾如纱,虚无地好像幽魂。她能行的,一定能行,当初受过多少凌冽的伤口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明檀心里安慰着自己,死命抓着云衾薄被,她要把孩子生下来!耳边不断的是什么姑娘用力啊,还差些力气,她辗转反侧,觉得牙根都要要出了血。这时有一只手握住她不断扯着被子的手,能看见雪魄也是急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颤巍巍地不断说着,“不要怕……你不要怕……”一滴清泪滑过,她不曾想过,这个时候了,雪魄居然还会陪着自己。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令她心底波澜汹涌,全化作了断断续续地哭泣,边哭边强撑着挤出一个笑来,“雪魄……生孩子……真他娘的疼……”“你自己找的。”她亦是勉强弯了下嘴角,手指的冰凉不亚于冬日的寒冰,眼角泛起一点光泽,不知道是不是明檀看错了。雪魄也是害怕,怕得心一下快一下慢地乱跳,那张脸更是雪白地没有了血色,好似寒玉雕琢出来的一般,她仍是坚持说道:“你要撑下去,这可是三哥的孩子。”予涵……犹记得无边黑暗中,那团粉红的合欢,摇曳着身姿,如晨曦雾霭又如斜阳霓霞,朦胧得几乎看不清。漫天星辰似银河倾泻,无边苍穹看不到尽头,溪流奔腾潺潺不绝,蝉鸣虫语声声不息,那个男子带着犹豫和涩然,一字一字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他们携手走过的千山万河,看过天边乳白际涯初升的红日,在那样烽烟辗转的路程,腥风血雨里可托付一切的相视一笑,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是只是予涵和明檀的时光。无关乎什么清河王无关乎什么盛宁宗姬,更没有什么皇家天下,只有他说过的哪怕是地狱,也一起。当年跌进他的怀里,浓郁地让人沉醉的酒香桂花香,沉得化不开的黑夜,她可有想过会有今日?只是一瞬,人生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轨道,让路人一般单凉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人生百年,能遇见予涵是她一生的劫与幸,她含着莫名的笑,筋疲力竭地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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