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ory after Zhen Huan
Chapter 3
卫太医命晚雁将明檀献上的药丸灌了汤药下去,又切了参片压在符端倚的舌下。符端倚的脸是奇异的嫣红,双唇却是惨淡的青灰色。汗水将她绸子般乌亮的长发浇得透湿,纠缠在她的身侧。她的双眼是空洞无神的,却又不死心的睁得老大。纤瘦的身躯下,雪白的被褥被鲜血浸透。早莺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了。甄嬛掐住符端倚的手腕,沉声道:“撑住,端倚,撑住了。你不要你的孩子了么?太医已经说了,你若生不下来,便是母子俱亡。你忍心叫自己的孩子尚未睁眼就胎死腹中么?端倚突地狠喘了几口气,头往后仰使劲磕在床上,雪白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端倚,你要撑下去。哀家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叫别人给生生害死了的,可怜他只在哀家腹中待了四个月!如今你也是母亲,你是孩子的亲娘!你忍心叫自己的孩子和你一起死在这深宫中么?”甄嬛死命地掐着符端倚的手腕,汗水自额头密密地沁了出来,连里面的小衣也粘腻腻地覆在身上。晚雁听了这话,凑到符端倚身边,声音虽小却清冷至极:“小姐,集卉亭上的油分明是要置小姐和小主子于死地。您若死了,又有谁来替小主子报仇?若小主子活着,您死了,没有生母在旁,只怕会叫害您的人吞得连渣子都不剩了!”符端倚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猛吸了一口气,憋得胸口生疼。手指使劲抓着身下的绸子直到指节青白,直到手心都沁出星星点点的嫣红。她似乎听见三岁时祖母说过“端倚这个名字好。但愿这孩子能和名字一样。女子的心思再灵巧又如何?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还是平实一点好。”四岁时,娘去世。而那时,父亲刚纳了第四房小妾。薄薄的一副棺材,小小的一个牌位,几个首饰,便是娘的一生。入宫半年才承宠。15岁的少年皇帝抿嘴问她:“你叫什么?”“端倚。”哑婚盲嫁。不,当时,她不过是妾啊。册后。怀孕。生子。是了,她有孩子,她,是个母亲!她挣扎着,不肯就这么掐断孩子的希望,直到一阵毁灭性的疼痛过后,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脱离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在符端倚耳里如同天籁般得婴儿啼哭,仿若黑暗里的第一道晨光,照亮了她的天空。喜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跪了下来,“恭喜太后,是一个帝姬。”早莺晚雁喜极而泣,哭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小姐与帝姬平安无事。”甄嬛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小小的女婴,身量不足,因着早产,连哭声也是呜呜咽咽地没有力气。似乎许多年前,她抱着予润,无助地看着雨中焦败的菊花,慢慢地凋零。“太后。”微不可闻的声音拉回了甄嬛的思绪。是了,端倚不是眉庄,她必不会就这么离去了。“孩子,辛苦你了。”甄嬛俯身,拿了冰蚕丝帕擦过皇后额头上的汗水。“臣妾无能,不能诞下皇子。”皇后微敛双眸,有些失落。“说什么呢。你还年轻,将来不知有多少孩子叫你母后呢。哀家当年不也是先有的胧月,再有的三王么?莫要妄自菲薄。”甄嬛安慰道,不免心疼她的自责。她初入宫时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真的像眉庄,又像自己。“是。”皇后应道,“集卉亭,还有璟贵嫔。”“哀家晓得。皇上已经降她为更衣了,定不会让她伤了你们母女的。你刚生了孩子,不好见血,过些日子再处置她吧。”甄嬛柔声安慰道。“谢太后疼爱。只是且饶了她一命吧。”皇后蹙眉道,“臣妾每日去集卉亭散步,宫人皆知,石阶都是打扫干净了的,以她的心计,又怎能轻易得手?”“皇后。这些事放在心里就是,切忌打草惊蛇。”甄嬛叮嘱道,又感叹:“看来皇帝当初选你做皇后,是选对了。”她将孩子还到乳母手中,“你这几日先静养着。无论是谁,你都需养好了身子再说,哀家先走了,你好好歇着。”“是。”皇后疲倦地合上双眼,昏睡过去。回到了颐宁宫,甄嬛换了身衣物。正好,槿汐回来了。甄嬛道:“槿汐,给我去查。这些日子都有谁与璟贵嫔来往。还有,上林苑的宫女太监,一个都不要漏过。我倒要看看,如今还有谁敢效仿乾元朝!”槿汐点头称是,而后有些犹豫道:“太后。灵犀帝姬有出宫去平阳王府了。”甄嬛猛的回首,发间珠玉剧烈地晃动,仿若她此时惊怒的心,她厉声道:“又?她还在指望什么?一个待嫁的帝姬,她还以为她能得到什么?”“太后息怒。帝姬年幼,太后莫为此事气坏了身子。”槿汐垂首劝道。“年幼?都要21了,我纵容她有六年了。蕴欢是我的亲女儿,但我也不能对不起沈靖言!这婚定了有两年了吧,去知会礼部,挑个好日子。”太后胸口起伏不定,揉着眉间,似乎是倦了,保养得宜的脸上显出一种沧桑的颓唐。外面鸦雀飞起,扑棱棱的翅膀声搅得人心里不得安宁。蕴欢啊蕴欢,我作为你的母亲,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这条不归路?不会有好结果的。既是无望,不如早日替你断了这念头的好,哪怕是被你怨恨。“是,太后。这事要不要提醒一下平阳王妃?”槿汐复问道。甄嬛摇头道:“不必了。自谨训嫁外面去,玉娆只有澈儿了。这孩子刚回来,玉娆正高兴呢,何必拿这事扰她?叫人服侍我去琅华殿吧,我亲自等灵犀回来。”“是。”槿汐应道,遂出去安排步撵。平阳王府。降雨轩。鼓声点点,铿锵传出。一妙龄女子身着绯衣旋舞于一面红漆牛皮大鼓之上。雪白的脚踝上几串金铃轻响,飞扬的裙裾如绽放的曼珠沙华,绚烂旖旎。腰身纤细却又柔韧有力,媚眼如丝,满含说不尽的风流妖娆。予澈斜倚在胡榻上,手持木箸击于酒杯上,放声唱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歌舞中,一素雅女子悄然出现于月门前。五官与清河王有七、八分相似,眉眼清冷,眼底却隐约有柔情流动。她穿了一身素净的鹅黄缕白银青罗长裙,外罩藕色云菲对襟纱衣。飞云髻间仅以银饰妆点,唯一支粉珍珠发钗显出她或许的温婉。这,便是当今太后的次女,待嫁的灵犀帝姬。作舞的歌女望见帝姬,惊诧之余停下了舞步,跪下向帝姬请安。予澈似乎才发觉,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摆出一如既往的蛮不正经的笑,“原来是灵犀皇姐,恕澈未曾远迎。”灵犀原本淡然的面容微微有了些欢喜,“是我叫他们不要通报的。说来上次宫宴,你既是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我呢?”看着歌姬尚跪着,予澈道:“罗姑娘先下去吧。”“是。”歌姬退下后,予澈道:“到底不是从前了,皇姐如今是待嫁之身,小弟又怎好去看望?到时伤了皇姐的声誉,便是澈的不是了。”秋日天高气爽,显得这个院子也有着不一样的空寂。日头偏西,缓缓地拉长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只是影子交叠在了一起,心呢?灵犀笑着,高雅又矜持,夕阳之下却有着一抹哀怨,“是么?你便只是这是这么想的了?”予澈默然,灵犀心里遑遑不知如何是好,酸涩、茫然、害怕和不顾一切搅得她心里难受得紧,她哽咽道:“你知道的……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姐。澈听闻沈靖言沈大人文武双全。济州虽人才辈出,却无一人可与沈大人比肩。何况沈大人还是昭惠太后的子侄。”予澈叹息:“澈恭喜皇姐喜得良缘,并……祝皇姐与沈大人白头偕老。”“良缘?白头偕老?你是在故意伤我的心吗?若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怎么称得上良缘?澈,你一直都知道的。”灵犀鼓足了勇气,苍白的脸上一片绯红,仿若渲好的胭脂在白玉脸上晕染开来。是的。她喜欢予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会在予澈面前羞红了脸。一贯淡然无忧,在窗前吟诗作词的她,会在见到那个英气少年时,心如小鹿般跳动。她渐渐地爱上了绣鸳鸯,一对一对,鸳鸯双飞,春风一样拂过她的心。纵是生在帝王家,纵是她知道灵犀帝姬叫周蕴欢,平阳王世子叫周予澈,他们注定是姐弟,亲密却永无交错,她还是无法抑制。思慕如藤蔓,悄悄地蔓展,最后紧紧地扼住她的心,扎根盘延,无法剔开。予澈一开目光,他没有办法正视这样灼热而迫切的眼神,声音似悲似喜,“皇姐,澈受不起,没有结果的。”做工精致的裙摆沙沙扫过冰冷的青石板,,生涩地摩挲,如钝刀反复切磨灵犀的心。灵犀咬唇,向前一步道:“阿澈,你看着我说话。你看着我。是你受不起,还是……还是你根本就无意。你……可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喜欢我?”她目光如水,带着丝丝悲凉。阿澈,蕴欢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情珍惜她。请你一定要珍惜她。“皇姐……天色已晚,还请早些回宫,以免太后担心。”予澈转身,艰难道:“来人,护送帝姬回宫!”“好……”泪水徒然落下,簌簌地滚落到衣襟上,瞬间没了踪影,“好……好……孤告辞。澈弟……也保重。”灵犀只觉得喉中酸涩得紧,又火辣辣地疼。她再次在心底描摹着少年的摸样,一遍又一遍,直到墨痕浸透自己的回忆,苦水堵在胸口,恨不能连着记忆一气吐尽。秋末的桂枝已显颓势,前几日还是繁花万千呢。飘零的花瓣蜷缩着,焦裂得没有一丝一毫当时的美好,随风落到她的手心,柔软而冰凉。灵犀捂住双目,不忍再看。这样的时节,还请秋风带走败落的花吧,留着一时便是痛苦一时。予澈进了屋内,整个人压抑得紧,便松开了领子想喘口气,却见那歌姬正悠闲地调着琵琶。此女便是双舞坊的头牌,媚蝶儿十九转罗红歌。14岁挂牌,在烟花界红了有四、五年,“公子,奴家今儿新作了一曲,请公子一品。”不等予澈开口,便铮铮弹起,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于急促的龟兹乐曲中,罗红歌唱道:“大漠风沙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金戈铁马列战阵,呐喊惊天遏行云。血肉横飞报国志,马革裹尸壮士心。三军夜战洮河北,敌酋授首更断魂。”女子本应柔媚的嗓音中隐带金石之音,遒然苍劲。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一曲罢,予澈击肘笑道:“确是佳作。红歌,我敬你一杯。”罗红歌侧身未受,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尽是了然,“公子既是真心喜欢,又为何拒之于千里之外?”未曾料到罗红歌这么一问,予澈不禁一愣,不知如何反映,满脑全是灵犀离去时幽怨的眼神。“公子心中壮志未酬,又不能愧对平阳王与王妃。不然公子知交遍天下,纵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至少可与帝姬相守一世。奴家说的,是也不是?”天色近黑,府内各个院落已点上了灯火。烛光下,罗红歌久经风尘的双眸清亮如明镜,不留余地地照进了予澈的内心最深处。予澈苦笑,连着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你知道?即使是,那又能改变什么呢?我所担负的虽不是这天下,但身为周氏人,我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没错,他清醒地知道,他也是喜欢蕴欢的,他的皇姐。那个喜欢喜欢穿月白色罗裙的女子,那个年长他四岁却又有些孩子气的女子。予澈将酒杯抵至唇边,凝视着眼前的绯衣歌姬,“红歌,我虽不好杀。但若朝廷里有了些不利于帝姬的风言风语,澈亦会亲自动手的。”少年星目剑眉,有着前清河王的清俊。常年从军,皮肤是健康而有力度的古铜色,眉眼轮廓更是棱角分明。此时认真起来,一概平日的嬉笑风流,有着刀剑的锐气。罗红歌抿唇,为自己斟了杯酒,十指纤纤,因莹白瓷杯相衬,显得格外风雅,“公子且放心。红歌虽出身风尘,才学疏浅,却也知道什么是一诺千金。今日这杯,奴家敬公子。”灵犀立于琅华殿中央,脸上泪痕已干,只双目仍有些红肿,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太后。甄嬛轻啄了口茶,茶香淡雅,是‘雪顶含翠’特有的香气。她抚摸着茶盏上繁复的珐琅彩纹,不温不火道:“绣锦。哀家原先挑你伺候帝姬时,看重的就是你沉稳老实,谨慎懂事。”至此,微微顿了少许,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忽然将茶盏猛地一放,磕碰的声响吓得她又抖了一下,“如今看来,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大概从未见过太后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绣锦吓得面无血色,额头上满是汗珠,忙磕头求道:“太后息怒,奴婢罪该万死,奴婢该死。”“你是该死。只是看在你素日持身严谨,侍奉周到,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伺候帝姬了。槿汐,把她送到浣衣局。”甄嬛冷道浣衣局,历来是那些犯错宫女,或罪人之后的去处。她们干最苦的活,却领着最少的例钱,是宫中仅次于冷宫的地方,折磨致死的宫女数不胜数,25岁放出宫去也很少有能活过四十的。灵犀一惊,呼道:“母后,是儿臣的错。这不关绣锦的事,请母后不要迁怒绣锦!”“原来你还知道你一人所为会牵连到他人,那么你就没想到这会伤到天家的颜面吗?”太后似是动了怒,头疼难当,以手扶额。槿汐见状忙上前揉起了她的太阳穴,“太后别动怒。”太后抬手示意槿汐退下,“训导嬷嬷芳若可还在?”“回太后,如今在仪元殿当差。”“灵犀帝姬待嫁,请她来教导帝姬如何为人妇吧。槿汐,哀家乏了,服侍哀家回宫。”“是。”槿汐恭顺应道,扶太后起身。“天家颜面?母后,儿臣心之所向,何错之有?”当太后经过灵犀身边,听到她细不可闻的声音茫然传来。“这是没有办法的。你是周氏帝姬,注定要为大周而活。”甄嬛回道,心中却忍不住阵痛。孽缘啊,清,我欠了你一世,注定要我们的儿女这样来偿还吗?秋末萧索,凉风拂面,甄嬛一字一顿道:“灵犀。十一月28日是个好日子,内务府已经准备好了嫁衣,空闲时去看看是否合身吧。”灵犀不语,只面上一片决然。忽地抢身抓住绣绷旁的剪子。一手拆开发间银簪,一手对着凌乱的秀发剪了下去。“帝姬!您这是做什么?”旁边侍奉的绣云又惊又怕,赶忙扑上去欲夺下剪子,“使不得啊,帝姬!使不得!”然,灵犀浑然不觉,只发了狠铰着长发,眼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太后惊怒交加,大呼:“来人!来人!拉住帝姬!拉住她!”几位宫女合力拉开灵犀的手,夺过剪刀。灵犀面色苍白,指尖还有划开的上后,鲜血淋漓,深可见骨。一滴滴的血溅到浅色的裙裾上,宛如凋零的残花,凄凄得绝美。太后疾步走到灵犀面前,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了上去,怒不可遏:“孽障!”琅华殿的琉璃水晶大花灯下,太后的目光锐利如宝剑,透着丝丝寒气,嘴唇抿得紧紧的,是她沉浮后宫数十年的坚毅,只是如今她还能一如既往隐忍住么?“好!好!好!”太后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发髻上累累的钗环玎玲响成一片,“你为了一个予澈,竟是要削发抗婚!你可对得起哀家,对得起为了大周远嫁赫赫的胧月么?”槿汐拍着太后的后背,焦急得劝道:“太后莫要动怒,小心身子啊。帝姬年幼不懂事,芳若嬷嬷会教导好她的。”太后极力挥开槿汐的手,痛声道:“若早知你会为了个予澈变成这幅样子,什么都可以不顾,哀家又做什么想方设法回到这宫里?”气息激荡在胸口起伏不定,悲怆铺天盖地。眼前却是那碗被打翻了得药,若是当时喝了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了?“蕴欢,你……”话未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晕厥过去。槿汐吓得脸都白了,忙挽住太后,竭力抚着太后胸口让她气息平静。“太后!”灵犀惊慌了起来,跪着抓住太后的裙角,哭道:“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不敢了!儿臣不是故意要惹母后伤心气恼的……只是……儿臣的心里放不下他啊!如何才能让儿臣心里装着一个人,却嫁给另一个人为妻,和他同床共枕,为他生儿育女?儿臣做不到!”她啜泣着,泪水浸湿了太后裙上的富贵团花,焦败得一如降雨轩里那株桂花。“母后,换做是你,你能么?”太后大震,面色白了又白,竟是笑了起来,“哀家能够么?”太后笑着反问。太后的笑容这样凄凉,每一丝笑纹里都饱含着痛苦的痕迹,几乎是有些惨烈的意味了。灵犀心下害怕起来,长这么大,她几乎没见过母后这样古怪的笑容。槿汐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跪在了地上,看着太后,大声唤道:“太后,太后——”太后对灵犀和槿汐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那样微笑着,微笑着。片刻,太后转过头来,已经是平日的平静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太后的失态,灵犀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灵犀惊讶着,太后只是如常的样子,只是目光冷得不像在人世一般,冰冷的,似一缕凝聚的电光。太后松快地笑一笑,对灵犀说,“有什么不能的。人啊,狠一狠心肠,只以为自己是死了,也就做得到了。”灵犀心里仿若被十二月的冰雪泼头浇过,冷津津地打了个寒战,太后的目光落在灵犀的身上,“母后不是一个人,母后有你们,你、雪魄、胧月,予涵还有你皇弟,有你们,母后再做不到的事,也得做,还要做得仿佛甘之如饴。”母后的话灵犀并不十分懂得,而槿汐,却已经是老泪纵横了。她扶着太后的手,轻声道:“太后,您别再说了……”灵犀只是不懂,不懂,多少的前尘往事,淹没在大周的风烟晓雾之中,她俱不知晓,她不懂得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一如太后所说,怎能爱着一个人而去做另一个人的妻子,和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槿汐抚着太后的后背,看着太后的脸色,“太后,咱们先回宫,宣卫太医来看看。”灵犀仍是跪着,麻木得没有生命一般。“绣云,侍候帝姬歇下吧。今日之事。”槿汐语气徒然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凛冽,“若谁的嘴不严实,宫法伺候!碧草,过来扶着太后回颐宁宫。”廊上一模样清秀,但身量不足的小宫女走了过来,扶过太后。看着母后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夜幕中,灵犀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抱膝坐在殿中,怕冷般用力抱紧自己。绣云手搭着灵犀的胳膊,轻声劝道:“帝姬。奴婢扶您去歇着吧。”灵犀抽泣着不语,心中一片荒芜。犹记得那个少年英气勃勃的眉眼,有点戏谑的坏笑。他那匹乌云踏雪,每年射柳,马背上潇洒又阳光的身影。他博得头彩时,喜欢握拳低呼一声“好”。在平阳王府的降雨轩,他安静看书时难得温润的侧脸,只是他不爱正正经经坐着,偏要斜倚着,小姨说了多少遍都不改。他爽朗的笑,他生动的眼,他矫健的身手和他……是的,那么多细数都敌不过他是他,是周予澈,是她周蕴欢全心全意爱着的周予澈。而如今,母后,您是要我亲手把心里深藏的挚爱,生生地狠心挖去啊!她无法想象,若是嫁到济州,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夫妻相敬如冰,从此守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哀痛与悲凉如同决堤的洪水,吞没了灵犀的神智。她针扎着想寻求出路,却被巨浪打入水底,无所依托。这一生,若是能溺死在湖水里,那么也是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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